老鬼抬起麻痛的胳膊,按捏两下,发现只是表皮有伤口,出血很细微,也就放心些了。
“喏,小心点拿着熏香千万别让它灭了,这香最多只能支撑半个小时,我们必须在烧完之前找到出口。”冯家双背起背包,手持熏香在周身晃悠,赶走包围的指路火,扩大自己的视野。
“很厉害嘛冯小子,这是什么香?”老鬼问。
冯家双回答:“魂息香,是千年以前剔骨匠的老祖宗发明剔骨时用的。说到指路火这种苍蝇其实也是剔骨匠培育出来的,我还以为已经绝种了呢,没想到这里还有幸存。传说利用指路火啃食死人的血肉得到灵骨,做成的骨床尤其凶残彪悍,被派往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无往而不利。”
“敢情指路火是你家养的,难怪了如指掌。”老鬼语气很轻松,却忽略了冯家双的脸色凝重。
“魂息香是剔骨结束的时候将指路火驱散时用的,它的成分也是从指路火体内提取。随着指路火的灭绝,魂息香的制作方法也渐渐失传了。这是唯一传下来的三根香,用完就没了,你有闲工夫闲扯淡不如抓紧时间找出口吧。”冯家双冷冷道。
不知是魂息香令指路火惧怕,还是大量指路火大量聚集,围绕在冯家双三人四周的嗡嗡声挠得人心里痒痒,恨不得把心脏抓出来挠个够。
“保持神智清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大量指路火的翅膀共鸣会产生特殊的音波扰乱人的心智。”冯家双将自己手上的魂息香掐灭,说:“阿华,你去探探路,你是骨床,有魂息香保护指路火不会伤你。我和老鬼两人站着不动用一根香就够了,省着点用吧。如果有发现就大声叫,指路火是聋子不用担心引起它们骚动。”
“好吧,我去了你们小心。”阿华有些犹豫地点头答应,将背包递给冯家双,只拿了一把匕首防身,慢慢走出了魂息香的作用范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冯家双和老鬼背靠背站立着,耳边的嗡嗡声缠绕不断,随着时间的流逝居然隐隐能从中间听出一些音节和韵律,扰得人心魔丛生。冯家双是剔骨匠对此类状况经历颇多加之自身某些原因,还比较能忍耐。老鬼却差了些,搬山道人定力非凡常人所不能比,可惜适才吸入了不少腐蚀人体的粉末,就如同吸食了毒品一般,被外界音波再刺激一番,呼吸渐渐急促不稳起来,想来是心魔已起。
冯家双叹气,问:“老鬼,想不想听故事?”
老鬼呼吸一促被震回心神:“什么故事?”
冯家双见分散注意力有用,于是,用愈发平稳柔和的声线叙述起一段记载在剔骨匠手札中的一则怪谈。
新朝末年,天灾不断,人心思乱。荆州绿林军揭竿而起与刘秀率领的春陵军联合大败莽军,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昆阳之战,更始元年九日,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死,新朝灭亡。公元25年,刘秀与绿林军决裂,刘秀称帝建立后汉王朝,绿林军遭刘秀剿杀,从此覆灭。
当时在一次大型围剿中,绿林军有一名为张浩的将领在乱军中身负重伤昏死在尸堆里,也因此逃过一劫。待日落西山从血泊中醒来,看昔日战友一同起义的庄稼汉还没有接收起义成功的果实就客死他乡,好友死不瞑目的面容令他痛不欲生,恨更始帝刘玄安于享乐君臣内部变乱不断,被刘秀夺了江山。更恨老天不公,庄稼汉只想过种田安生的日子,连年大旱逼不得已拿起刀枪棍棒去造反,结果没有被饿死却死在同样是农民出身的对手的手里。心中苦痛无处宣泄,张浩仰天大哭。
张浩的嚎哭声吓到一旁收殓尸体的老头。这个老头长相奇特,歪眼耸鼻,一对耳朵形如山魅。躯干肥大四肢却细长,身穿黑色道袍头插桃木梗。他正喜滋滋地翻动尸体寻找值钱物件,却不想尸堆里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嚎哭起来。
老头不似常人见诈尸就慌乱逃跑,相反,猛一见到有尸体坐起来,歪眼珠子噌噌发亮,只是听到男人痛哭声音如老鸦哭丧着实难听。
他跑上前去问张浩:“这里死的是你爹还是你儿子?”
张浩见他问得奇怪,愣住停了哭喊:“是俺老乡。”
老头连连摇头:“不是爹不是儿子你哭个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命短是他们的事儿,老天爷没收你这条烂命就好好留着,该吃吃,该喝喝,活得逍遥自在神仙都羡慕,现在为了不相干的人哭死了多不值得。”
张浩被他的言辞激出了火气,于是不管老头身份将自己心中苦痛倾诉了一番。
老头听完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不就是一个种地的,参合什么国家大事,自个儿找罪受,作死。”说完不屑地继续翻弄尸体。
张浩愣了神,问:“你在干什么?”
“既然躺这儿的不是你亲戚,那这些尸首都归了我吧。”打仗的身上不带银两,老头见捞不到好处,干脆将尸体搬上了破旧推车。
张浩大惊,死者为大岂能让他随意处理老乡的尸体,于是顾不得身上的伤跳将起来将尸体又抱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要把俺老乡的尸体怎么样?”张浩动了真怒。
老头看着张浩那张充满血丝的眼睛,放下手里的活计,盘着他干柴似的腿坐下,掏出烟袋抽上两口:“小哥,老朽跟你做比买卖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但在你心愿了却之时,尸骨全部归我。”
张浩骇然。
原来这相貌奇异的老头就是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