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苈起身开了门,苏墨正要开口,葶苈举手挡住了苏墨的话头。
“既然大哥人前不便多言,那么我们不妨到后面的石室里再说。”
此言一出,苏墨会心的点了点头,葶苈反身回去端上了油灯,一手护着那点点羸弱荧光,同苏墨一起走向了石室,路过国为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灯光依旧,还是那温软如故的昏黄光线,透过窗棂的是两人唇影频动,西窗夜话的情景。真心相顾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白天饭食中一颗葱花,也能说上好一阵子。那自己和中山王又能说些什么呢?不以真面目相对时,尚有几分贴心言语,可真是四目相对,就只剩下诛心与顾忌。
葶苈对着那窗棂看了一会,然后款步走向了石室。那间石室原本是个八角井亭,大概是因为水枯而被封了井,原来的井处已经用泥灰砖石掩埋了起来,遮蔽了它过往的形状,却端倪依旧。掩埋后的枯井被打上了石板的盖子,做成了一方石桌。八角亭的周围也被用砖石砌起了墙来,唯独在北面的开口处留了一扇小门。这样的形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石室。石室的外围已经爬满了捆石笼,现刚长出好些新叶,去年冬天老旧的枯叶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向来也是没什么人打扫的。两人四足,走在那层枯叶之上,发出阵阵嘲哳声,于深夜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突然听到一阵木门轻启的咿呀声,有人道:“谁,谁在那儿?”
葶苈回过头去,原来是国为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开门询问,便答道:“国为,是我,我大哥进宫来了,有点事儿找我聊聊,甘遂他们睡了,不想吵到他们。所以到了石室这边。”
“哦,葶苈啊,那你小心着点,那井盖不压实,不要靠着,也不要在上面放太重的东西啊!”国为在这个角落住了许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了解,也就不忘嘱咐两句。
“好的,你和阿冉还没睡吗?”葶苈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没话找话说。
“还没呢,马上就睡了,在研究一个新的曲谱。你们也早点休息啊。”国为说完,就转身回屋,伴着一声咿呀,那让葶苈多次艳羡的房间,又关上了门。
“被他看见了,”苏墨说到,“不碍事吗,老四?”
“不碍事,国为本不是多事的人。”葶苈说着引着苏墨进了石室,两人围着井筑的石桌,葶苈将石灯放在了桌面上,两人围着那盏灯坐了下来。
葶苈望着苏墨,可是他久久没有说话,几次欲言又止,张口之后,又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葶苈思忖着是不是应该由自己开口询问苏墨是不是赤血党人的事,但是转念一想,如若苏墨根本不是想聊这个事,自己岂非是害了一干人等,也害苏墨知道了一个他本不该知道的秘密,于是也就默不作声,等着苏墨先开口。
良久,苏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葶苈,你知道莳花祭吗?”苏墨张口便道了一个葶苈觉得不甚重要的事儿。这莳花祭,是花朝节的一个庆典,民间有cǎi_huā、茶花、扦插等风俗,而花王是掌管人间生育和百花的神,以此来祭拜花王,一是祝祷冬日过去,春来百花盛开;二是祈求百花孕育百果,五谷丰登;三便是求子了。
葶苈点了点头:“宫中的莳花祭,一般都是‘赏红’和‘插彩’吧。大哥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花朝节时,百花其实刚刚露头,所以未央宫里并无太多花朵可赏,所以宫中一般用“赏红”作为替代,便是让各宫宫女用五色彩纸剪出各色花朵再用彩线系在枝上柳头,顿时各院就可如百花齐放,煞是好看。而‘插彩’则是指一些宫中嫔妃或者是贵妇,用一些当令的花或者花房的暖室里培育的花草用各种插花技法和花瓶,草皿做成各种精致小景作为房中的装饰。
“不知道你上次去越人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里面装饰的绢花、窗彩以及盆景插花?”苏墨这话还是始终在外围,不曾说到重点。
“说实话,不曾注意。越人阁三宝的名气太大,所以我还真是不曾留心在里面装饰的小物件上。现在仔细想来,很多地方的花卉小景都做的很自然雅致,不突兀,很和风格。而大哥说起窗彩,我倒是想到了穆莲房间里的芙蓉帐上,好像有好些精致的纸蝶。”葶苈细细回忆,仿佛真是有这么回事。
“那么便是了,那些绢花、窗彩栩栩如生盆景插花也颇具风格,是出自阁子里两个人的手,一个叫翎漱,他是剪纸的高手,艺承的是晋中剪纸的风格,他的填色绘色技法,在长安是一绝。而那些插花盆景,是来自一个叫阮霁的小厮,他是荆楚人师承的苏派技法,在盆景的立意提名上匠心独运。”苏墨一席话,说的葶苈云里雾里。
“大哥深夜密约,不会是想跟我聊这个吧?”
“对,这两个人,在花朝节被请进宫来教授技法应节,然后就没有再回去。”一番铺陈之后,苏墨终于说到事情上,“我曾打探过,为了找他们我也借制香之名在各宫走动过,他们并没有出宫,而在那之后没几天,就出了真定王遇刺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疑点很多,我怀疑这事儿,不是冲着大王,是冲着我来的。”
“可是,如若王家有探子打探到真定王先行入京勤皇的事,他们要下手,很有动机啊。”葶苈说到。
“我现在没有证据,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只是我真的感觉很不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