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向来骄傲的世子殿下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泪意,他高高地抬起头,眼神却贪婪地逡巡过眼前的青年,拼命忍着自己想要质问的冲动。
但是从来沉稳,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少年却不知道自己将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
李暳同样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少年一遍又一遍,他当初费尽心思救回来的孩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明明是完全不相关的存在,只是因为一次相救,他在看见这个孩子时候,心中竟然会涌上了深深的感激与欣慰。
当初那个粉雕玉琢,通透灵秀的孩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然成长为这般朗月清风,风华绝世的少年,真叫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表情才好。
李暳抖了抖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是沉吟了许久却又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能安抚如今明显已经有些情绪失控的李暄。
世子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外露了,他有些苦笑着想到,若是父王看见他这个模样,恐怕等待他的就又是三个月的禁闭了。
但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却半分也不想掩盖自己的激动,他看见面前完好无损,仿佛分毫未变的青年,眼中的庆幸与喜悦却又渐渐转化成不解与愤恨。
“你怎么能就这样把我送回来!”少年的声音中含着愤怒和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淡淡哀伤,“你怎么可以,在我还没有对你说声谢谢的时候……”
李暄的语气中莫名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哭腔:“……就把我送回来,我当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对你道别。”
少年失落哀伤的神情落进李暳的眼中,简直就像是利刃捅进了心中一般,他心中一痛,随即想起自己曾经在许浚先生面前斩钉截铁说过的那些话。
但是他现在看着李暄的脸,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低沉温柔的男声回荡在室内,“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李暳向来温柔平和的嗓音隐隐带上了一丝颤抖,他轻轻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少年的头,却又在瞬间想起了他如今的身份,缓缓地收回了手。
对不起,对于当初他救了面前这个孩子,让他心生感激和依赖,却又在一瞬间抛弃了他;对不起他明明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想找到他,却始终避而不见,逃避着这些早已有的羁绊;对不起,他没有好好地与这个孩子道别。
李暳的眼中闪过浅浅的温柔,是他太傻了,其实早就在救下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羁绊。
不然为何担心他过得好不好,不然为何忧心他有没有好好长大,不然为何牵挂他的安危直到这么多年以后。
如今想来,那时候对许浚先生所说的那些,分明只是他的害怕而已。
什么不想与这个孩子接触下去,什么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只不过是因为害怕在分别来临的那一刻,他会突然不想离开。
他在自己的星球,从未感受到过那么多的感情,从未尝试过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他担忧的,只是自己。
却忘记了另一个人会比他更难过,因为不曾好好道谢,更没有好好告别。
青年诚挚而温暖的眸光与记忆中的简直一模一样,他对他说,“对不起。”
李暄不知为何眼睛一酸,心中的愤懑顿消,随之而生的是满腔的委屈,这是即便从小父王冤枉他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个固执的,自作主张的,温暖又绝情的人,终于承认自己是错的了。
那么他的难过,他的失落,他的愤怒与哀伤,也总算是得到了救赎。
已然拔高了身长的少年鼻头一酸,眼泪霎时便一滴一滴落下,但是他仍旧骄傲得不肯露出一丝软弱,“你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再也不准这样做,知道吗?”
青年看着他明明已经哭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却仍然装作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软,带着浅浅笑意低声回道:“微臣已经知道了,殿下……您就别哭了。”
听着前半句满意地点头的少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忍不住立时便炸了毛,伸手一抹眼泪色厉内荏地反驳道:“我才没有哭,是你看错了!”
李暳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答道:“是是是,是微臣看错了。”
世子殿下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脸上流露出的包容与温和,突然觉得微臣这个称呼无比刺耳起来。
他想要听见这个人自称我,与他平等地交谈,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位置而感到畏惧,裹足不前。
他不想要看到面前的这个青年变成那个样子,于是世子殿下半是赌气半是任性地说道:“不要自称微臣,在我面前就说‘我’就好了。”
少年眼中的不豫清楚地被李暳看在了眼里,他从善如流地改道:“是的,我知道了。”
“也不要总是说‘是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李暄有些气恼地问道,这个人为什么也要像这宫里的所有人那样说话呢?
他明明是不一样的,他怎么能变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在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李暄立时便后悔了,他竟然会无理的要求他这样地称呼自己。要知道,若是他一不小心在别人面前说漏了嘴,那可是大不敬,少说也要挨上五十大板。
青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气恼与难过,俊美温和的脸上不由得微微怔然,然后便浅浅一笑,仿佛毫无所知地应下了:“好,我知道了。”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