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屋,一股暖热之气扑面而来。烧了炭火的室内温暖如春,柳寻之先见了一扇巨大的落地屏风,屏上绘著牡丹花鸟,过了屏风,便见两夫妇端庄坐於榻上,榻上也放著小的连扇屏风,细看下也是锦绣牡丹。元母道,“九儿,终於舍得回来了?”元母笑起来很慈祥,眼角有微微的细纹,依稀可见当年风采。元父看上去非常严肃认真,嘴角紧紧地抿著。柳寻之一听连忙拱手作礼,众人又寒暄一番方罢。
谈了一阵话,柳寻之渐渐放松,也开始开些讨人欢喜的玩笑。这时候元母忽然“咦”了一声,转头对元父道,“哎,生儿这孩子,怎麽这麽不知礼数,也不出来见见贵客?”她笑道,“九儿,你去叫他过来。”
元九吱唔一声,心里压根不愿离座,虽然父亲允诺了他,他仍放心不下。柳寻之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恐生变数。他已不想他的血溅出一星半点。
柳寻之见元九磨磨蹭蹭毫无起身之意,而且还不断拿眼睛瞅自己,眼睛底就好像藏著什麽秘密,心里困惑,不由挠挠头刚想开口劝元九一句,忽然听到门被推开又合拢的声音。元生绕过屏风,在堂下作礼歉疚道,“实在不瞒柳兄,昨夜一时起兴喝多了,在下来迟,自罚酒一碗。”说完便从旁边丫环托盘上取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元生显然也不常饮,这一碗酒下去脸色红润,眼光都迷离起来。
元父眼睛闪过一丝厉色,元母眼珠一转,很快陪笑道,“好啦好啦,还不入座,直愣愣的站著成何体统。”
这麽一闹,柳寻之反而很不好意思。他本不拘於礼节,此时只好搓搓手,呐呐一笑,不再多言,将温好的酒液灌进喉咙。这酒滋味倒是特别,醇香绵长,格外芬芳,胜他以前所饮浊酒百倍。从见了元生一刻,元九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松了一口气。刚才太紧张了,这时松懈下来才发现掌心都见了血。他皱眉用舌头细细的像小猫一样舔过手心,很腥,味道不算好,伤口倒很快消失了。
元生正襟危坐,并不与元父元母偶尔飘过来的眼神相接触。元九死死盯了元生许久,也不见元生有一丁点儿的回应,不免有些泄气。这时候又听得门响,一人绕过屏风走进来,坦然向众人问礼。
他身上带著极深的寒气,似乎常年游荡在外,却又颇有仙风道骨之气,唯有那眉心一点朱红稍显豔丽。
元父严肃的唇边泄出一丝笑意。
“幻生,你可算是来了。”
元母笑道,“就等著你了。”语毕她拍拍手吩咐下去,“这麽光喝酒亦是无聊,既然人齐了,就一起热闹热闹。”
元生敛眉不语,以袖掩口顾自饮酒。幻生在案後落坐,两腿张开成箕踞姿势,仰头咕咚咕咚灌酒,神态自然闲适。很快,就有两排舞女鱼贯而入,衣著裸露,体带薰香。舞女的长袖擦过柳寻之皮肤,暖热芬香。柳寻之尴尬的让了让身子,眼神去寻元九,却见他已於不知何时坐直身子,眼光冷漠防备,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章十一 杀机 下
章十一 杀机 下
丝竹声起,莺歌豔舞。
这些舞女好像没怎麽经过训练,常常跟不上旋律,甚至连动作都并不连贯一致。她们仍然毫无所觉的跳著,除了一张张桃花美面和挺翘的胸部,实在一无是处。最初的惊豔感褪去,柳寻之一边喝酒一边无聊的打著哈欠。
真是跳得像狗屎,白搭了这美人面。当初柳寻之被请去赴宴,宴会上女子殊色无比,舞姿更是翩若惊鸿,纵使如此,嘴中酒味太过寻常实在让他心里不爽快,自是打了哈欠,倦倦退场。那时酒难喝,今时舞难看,现在本不该计较这如此多的事了吧。
不知怎麽的,从来了九儿家他就心里不好受,这时胸中想法颇多又理不出头绪,骂骂咧咧的话倒在胸口憋了一坨,只是实不知对谁。
元父是经了大风浪之人,见这些临时训练的妖精讨不得柳寻之的注意,立刻就给元母打了个脸色。於是这场舞罢──其实还有一段调,元母已经拍拍手让她们退下去,道,“幻生啊,今天来了贵客,要麽就耍一耍你的绝技?也让大家沾沾光。”
舞女退下去的时候脸色煞白,眼圈发红,行至柳寻之旁也再没有著意勾引。这般失态之色,倒让柳寻之多少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感情来。
幻生站起来,四下作了礼後将手摆在口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这口哨声极轻,若不是见他手势动作,谁都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元九脸色发白,挺直脊背,要真的开始了。他默默念道,手心里满手的汗。
过了一会,众人只听蹄子踏地的声音,声响越来越近,一只毛驴通人性一般绕过屏风,欢快的停在幻生身边。柳寻之总觉得这驴很有些面熟──哦,待这只牲畜抬起骄傲的眼睛斜视他,他终於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只叫做元元的驴吗?顿时心里大感有趣。他打趣的看向元九,却见元九眼睛里的光像两把刀子,直直射向幻生。
元九紧紧的盯著幻生,每一丝表情都不放过。幻生却似毫无所觉,笑的如同清风明月,温柔的挠挠毛驴的皮毛,朗声道,“都有舞马之说,可见舞驴之姿?在下今日便斗胆现丑了,舞得不精彩,还望海涵,若是精彩了,愿搏君一笑。“
他的双眼溢满笑意,似有似无的扫过元九和柳寻之,竟从袖中拿出一只箫,呜咽的吹起来。
柳寻之深感兴趣,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