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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云朵像厚重的黑天鹅绒一样笼罩在天边。
“星天外”的晚餐时间一向比较早,若在夏日,吃罢饭还能结伴到附近散散步。
但冬天不行,昼短夜长,虽说今天温度很高,颇有夏季卷土重来的架势,可终归扭转不了季节的局势。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几盏几盏橙黄色的,每一盏中间都隔了五米的距离。
柳千树在门前的凳子上坐下,伸长腿靠在椅背上,看着像被墨汁淋过的天边和街道,心里倒也感到轻松自在。
她猜想,此时若可以看见,那么树必定是深墨绿的,天边兴许还飘着几缕靛蓝的云彩,但很快就会被黑暗吞噬。
今晚或许还会有星星和月亮。
每个月她都只能看见月亮一两次,就是天最晴月最明恰逢她又记得抬头的几个夜晚。
而星星。
她永远只能看见一颗。
最亮的那一颗。
她问那颗星星是什么。
池可逸说是北极星。
罗锦说是启明星。
小的时候,宴景然告诉她,那是天狼星。
因为诗人苏轼写过:“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那么,天狼星,应该也是耀眼明亮的。
但很多时候,柳千树是看不见星星的。
柴静的《穹顶之下》播出之后,有人说是雾霾挡住了蓝天,也挡住了星辰。
可这里没有雾霾。
即便夜空清澈如洗,她也看不见星星。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看得见的人这辈子也不见得仰望过多少次星空呢。
如此想来,柳千树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却隐隐地为没有夜盲症的人不懂得珍惜璀璨的夜空感到惋惜。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地在街道上停下。
柳千树没看清楚,只听到有声音说:“过来一下。”
一听这声音,她便不耐地叹了口气,打开手电走过去。
灯光照在顾屿杭的脸上,柳千树倚着车窗,从上往下俯视他的眼睫和鼻梁。
“你把这个拿进去。”顾屿杭递给她一个鼓囊囊的大袋子。
“这什么?”
“零食。”
“我不吃零食。”
“不是给你的。”
“……那我不拿,你自己带进去。”
“我要走了。”他抬起头,声音却忽然低了下来。
柳千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须臾,接过手:“好吧,给谁的?”
“大家。”
“哦。”
“除了你。”
“不加这句话不会死。”
顾屿杭扳下档位,竟有些乐了:“我走了。”
“哦----滚,赶紧滚。”
☆、r 23
柳千树把那袋零食丢到吧台上,阿勋带着猴儿猴孙蜂拥而上,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坚果蛋卷。
“你们不是刚吃饱吗?”她退到旁边问。
“不妨碍啊,饭后甜点!千树你吃一点?”阿勋为她撬开一个夏威夷果,毕恭毕敬地递上。
柳千树想起刚才顾屿杭说的话,闻着坚果的香味,心下一横,扭过头去:“不吃。”
“那就好。”阿勋塞到嘴里,麻利地又撬开第二个。
柳千树倒了杯酒往厨房走,头也不回地高声说道:“吃完把桌子擦干净咯。”
“知道知道!”
六点半左右,缨和回来了。
一进门便将外套脱下,钥匙依旧轻手轻脚地放进抽屉里,撸起袖子走到吧台内。
以立忙不迭地跟到他屁股后面,想探听探听情况,结果被柳千树一把揪住衣领,拎到旁边去了。
“哇,千树你力气好大啊!”
“那当然,对付你,绰绰有余。”柳千树把他推开,“干活去,别吵。”
“我就想去调侃调侃他。”以立挠挠脸颊,可对上柳千树毒死人的眼神后,怂了,“那行吧,我找阿勋去了。”
以立走开了,柳千树坐到吧台前,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缨和身上。
只因他眉目的忧郁气息太过浓烈,即便她转眼不看,还是能明晰地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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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今天晚上有一位老顾客会带着重要的客户过来,预定了最大的包厢。
将近七点半,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停在酒吧门口。
柳千树刚倒了一杯马提尼,转头看到以立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跳下椅子往外走,在以立大惊小怪的注视下穿着硌脚的高跟鞋健步如飞。
老顾客是一家小企业的老板,带来的重要客户却是本市最大食品集团有限公司的总裁。
一边往里走的时候,贺俊儒----那位小企业的老板一边介绍道:“柳老板啊,这是艾达集团的老总,顾宇衡先生,第一次来你的酒吧,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啊!”
“那是当然的,请往这边请。”柳千树微笑礼貌地将他们往包厢里迎。
走进包厢后,贺俊儒又笑眯眯地开口,铿锵有力,意气风发道:“侄儿啊,这家酒吧我极力推荐,酒水好!招待也好!重要的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