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放缓了语调,眼珠子不安分地转溜着,语气中染上让人不适的轻佻:“这老板啊,跟仙女儿下凡似的!”
说着,用谄笑的目光打量着柳千树。
柳千树感到不舒适,却还是大方地笑着:“没有,贺老板过奖了。两位老总请坐,菜单放这儿了,点完酒水按铃让服务生来取就好了。”
“好好好,那……”贺俊儒揪着张干瘦的小脸笑起来。
话音未了,顾宇衡截住了话头:“柳老板去忙吧,有需要我们会喊你。”
“好。”柳千树如释重负,没走出包厢之前,嘴角的笑容始终都没卸下。
贺俊儒的目光尾随着她离开,眼珠子像粘了上去,一直到门关上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他阿谀地笑着,坐到顾宇衡身边:“怎么样,侄儿,喝点什么?这里也是阿杭常来的那家酒,你们兄弟应该没有一起来过吧?就是不知道他今晚来没来,不然等等遇见了一起喝一杯啊?”
顾宇衡翻开酒单,草草地扫了一眼,问:“他每天都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贺俊儒点燃一支香烟,“有没有天天来我没注意,我每次都喝得头昏脑涨的----嘿!反正回去都被你姑骂,不如我醉个不省人事听不见她的声音逍遥快活!”
顾宇衡沉默地听着,听罢,继续说道:“他最近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谁?----哦,阿杭?这倒是,”贺俊儒弹了弹烟灰说,“虽然我没仔细看他是不是每晚都来,不过最近确实比以前更经常看到他。”
“知道为什么吗?”顾宇衡垂眸。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遇见了就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各玩各的,没啥交集。”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贺俊儒吐了一口烟,习惯在“确实”二字上加重音,“这里就是单纯的酒吧,不是夜总会。”
顾宇衡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收敛一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做什么了?”贺俊儒薄薄的唇往上一掀,露出一个吊诡的笑容,“我又没去夜总会!----诶,我今天是带你出来放松的,被家里的小娘子折腾得心烦了吧?我告诉你,再漂亮的女人,处久了就这样;这还没完,以后结婚才叫惨!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婚姻是男人的坟墓!哼,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让女人给绑着!还让不让自由了。”
“姑丈你醉了。”顾宇衡的语气颇为严厉。
贺俊儒意识到失态了,急忙赔笑:“我呀,随便发泄发泄。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可还是很爱你姑姑的。”
“走吧。”
“这就走啦?没坐半小时呢这钱都赚不回本啊!”
“那你自己待着吧,我走了。”
贺俊儒一听这话,脖子一梗,随即囔囔道:“行行行走吧走吧,你这走了我没车可咋整?一起回去吧。”
柳千树远远地看见他们从包厢出来,故意背过身假装没看见。
而路过吧台时,贺俊儒却热情地凑了上来:“可惜啊柳老板,我们还有事,改日再来啊。”
柳千树笑着点了点头,刻意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贺老板、顾老板慢走。”
“哎哎走啦啊!”
眼看着顾宇衡和贺俊儒离开,柳千树靠在吧台上舒了口气。
以立凑过来问道:“你刚刚说,顾老板?”
“嗯。”
“杭哥他哥啊?”
“不知道。”柳千树无所谓地摇头,想到贺俊儒一个劲儿往上贴时的笨拙油腻,心头一阵发堵。
缨和递了杯柠檬汁给她,低声说道:“有时候就是要应付这样的人,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行就叫我。”
柳千树鼻尖一酸,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看你的表情。”
“谢谢你缨和。”
“我应该的。”
* *
打烊之后,,客人和员工基本都走光了,只有缨和还在整理酒架。
柳千树走过去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缨和怔了一怔,手中停下的工作又继续忙活起来:“是指哪一方面?”
“你跟小可。”
沉默了一阵。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今天约我出去就是说这个。”缨和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空酒瓶碰撞的声音都足以湮没。
柳千树扶着桌子愣在一旁。
缨和抬起头,眉梢往下一撇,请求道:“你不要问她。”
“为什么?”
“不要,我不想她感到愧疚。”
“我不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柳千树在椅子上坐下,“我要是知道,就会早点跟你说,让你放弃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那你打算放弃吗?”
“慢慢就能放弃了,不强求。”
就像喜欢一样,放弃也强求不来。